自从庆功宴之后,平南郡主叶紫烟就一直病得昏昏沉沉,几乎卧床不起。
平南郡主在悟心大师面前抽中帝王燕之签一事早已传遍京城,一时间,平南王府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贺喜之人络绎不绝。
旧时王谢堂前燕,王和谢是两个姓氏,曾经是东晋的大族, 姓王的扶持司马氏当上了皇帝,而姓谢的在以后几百年里保佑东晋没有灭亡,所以后来人用王和谢代表显赫的氏族。
帝王燕,帝王燕,是世间最为高贵的燕,是凤签!
只是贺喜之余,也有人冷眼旁观。
世人都以为叶家二小姐叶紫萱是堂堂正正的未来的帝王燕,也已名正言顺入主太子正妃。
只是现在峰回路转,悟心大师竟算到已经被休弃的叶家大小姐叶紫烟才是真正的帝王燕,市井之人或许不知,但是朝中之人哪会不知?将来的帝王到底是现在的太子爷轩辕昊天,还是辰王爷轩辕浩辰还很难说,太子一派和辰王一派现在明争暗斗,势均力敌,平南郡主到底是谁的燕呢?
太子爷轩辕昊天曾经将叶紫烟推给了他的皇弟辰王爷,谁知道,没过三年,辰王爷也休了叶紫烟,现在叶紫烟是未来的帝王燕,也就意味着谁娶到叶紫烟,谁就有可能是将来的帝王,太子一派和辰王爷一派已经斗得你死我活,朝堂上的战争几乎白热化。
悟心大师是得道高僧,金口玉言,超出凡尘之外,他的话比当今圣上的话更有力量,在世人眼中,他是神仙,现在若是谁能娶到叶紫烟,便是顺应民心,民心所向,不管是对太子爷稳固自己的储君之位,还是辰王爷夺储,都是有利无害。
太子爷曾经推开叶紫烟,辰王爷休弃叶紫烟,现在两人在叶紫烟面前的优势和劣势几乎差不多,这次叶紫烟抽中帝王燕,她嫁给谁,几乎同时代表了叶家的政治立场。
只是,聪明如叶家,那肯轻易在这个漩涡里面表明态度?
所以有人猜测这是平南郡主为逃避皇上赐婚想出来的对策,装病是逃避赐婚最常用的办法,只要卧床不起,久治不愈,圣上考虑到叶家的功勋,当然不会强行赐婚,便能逃一时,是一时,因为一旦赐婚成功,叶家便再无退路。
只有叶家人知道,他们的郡主是真的病了。
那日从皇宫回来之后,紫烟便全身冰冷,一直瑟瑟发抖,大哥想了许多办法,终于让紫烟度过了这冰冷难熬的时刻。
谁知寒症过后,紫烟便高烧不退,一直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她清醒的时候便不让太医帮她看病,只有在昏迷的时刻,叶明鹄才能让太医给紫烟把脉,不过太医都是脸色凝重,束手无策,郡主的病很奇怪,脉象也很混乱,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
听说平南郡主病了,大臣们送来的珍馐药材几乎堆积成山,叶明鹄知道,都是那句“帝王燕”给闹得,阿云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他心急如焚,这些平日无所事事的太医无计可施他并不意外,他急的是阿云难得清醒的时候竟然也平平静静,闭口不谈自己的病情,阿云是神医门的人,尽得神医门真传,要是她自己都治不好,还有谁有办法?
想不到的是,连太后,皇上,皇后都亲自来探望了,可惜来时阿云正在昏睡,也好,省去了许多难以面对的尴尬。
太子爷轩辕昊天和月王爷轩辕皓月几乎是每天必到,只可惜紫烟病重住在后院,他们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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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逸从紫烟房间出来之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怎么样了?”等在外面的叶明鹄问道。。
卫清逸忧虑道:“昨日又发了高热,现在才退下去,刚刚吃了药睡着了!”
阿云的病就是这样一直反反复复,不见起色,无论用多名贵的药材也不见大愈。
“你也是的,阿云终究是一女孩子,不比你们男人,怎么能老是和你们一帮大男人南征北战呢?”卫清逸有些淡淡埋怨,如果不是这样,阿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这个嫂嫂也是心疼不已。
叶明鹄一顿,目光如炬,言语却变得低涩:“你以为荣华富贵得来全不需代价?”
卫清逸蓦地觉得苦涩,埋怨的话语竟无法再说出口,是啊,要是没有王爷和郡主的平定南疆之功,叶家又岂会有今日的盛势?自己又岂能晋升王妃,成为一品诰命夫人,忆寒又岂能拥有世子荣耀?他们在前方浴血奋战,风霜刀剑,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空,得到了多少就要失去多少,自己怎能再去责怪王爷?
叶明鹄看她歉疚的脸,有些不忍,正待说话。
“参见相爷!”身边的下人恭敬道。
是父亲来了。
“父亲大人万安!”叶明鹄和卫清逸一起行礼。
叶丞相面露忧色,只道:“今日的情况如何?”
叶明鹄看向卫清逸,卫清逸会意:“父亲大人请勿担心,今日阿云的病已有起色了!”
叶丞相一喜,“真的?现在呢?”
“现在阿云服了药,睡下了!”卫清逸低下头。
谁知这个动作出卖了她,叶明鹄心下叹息,父亲纵横朝堂多年,阅人无数,卫清逸在他面前哪里撒得了谎去?
叶丞相却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向紫烟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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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我耳边轻声呼唤,“阿云,我的阿云”,是谁温暖的大手拂过我苍白脸颊,恍如父亲般慈爱?
昏睡中的紫烟感到一只大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拂过,指尖的温暖渐渐传至自己冰冷的心,缓缓睁开双眼,却见父亲坐在自己床边。
短短数日,父亲竟似老了十岁,眉心皱纹愈加深刻,平日威严的丞相大人此刻却疲态尽显,鬓边银丝已如云,依稀记得上次平叛归来拜见父亲的时候只有星星点点的银丝,原来能改变一个人的不止岁月。
鼻子一酸,两行清泪从脸颊滑下,没入两边的青丝,微湿了云鬓。
“父亲!”说出的话竟带着几分哽咽。
父亲轻轻替紫烟擦拭脸上的泪水,越是擦拭,泪水却更多地涌了出来,源源不绝。
父亲索性不擦了,静静看着紫烟,眼底微有湿意。
“你从小就不在叶家长大,父亲欠你的太多了,原本可以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我原本希望你可以如你师傅一样过着快意江湖,恣意洒脱的生活,谁知还是给不了你这种生活,父亲有愧于你。”
紫烟宽慰一笑:“父亲说哪里话?阿云这些年都过的很幸福!”
父亲有些哽咽,“叶氏长房就你们三个,惊鸿已经早早离开,父亲实在是不想再失去你!”
紫烟故作轻松一笑,“父亲不必太忧心,我只是偶感风寒,假以时日,一定会好起来的!”
父亲再次拿起枕边的手绢,替紫烟擦拭清泪,“你师傅这些年待你如何?”
“师傅,师傅对我很好。”以前虽对师傅偶有怨言,随着渐渐长大,也能理解了师傅当初一片良苦用心,现在回想起来,师傅真的对自己很好。
“她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父亲问的竟有几分艰难。
紫烟愕然,父亲为何有此一问?
这么多年,既从未见过师傅提起父亲,也不见父亲提起师傅,本来一直都觉得奇怪,玉罗刹寒雪冰是江湖第一高手,为人高傲,一向独来独往,自己怎么会轻易就能拜了她为师呢?
还有父亲是怎么认识师傅的呢?
看着父亲有些纠结加上怅然的脸,紫烟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络乎床水。以前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师傅对自己有一种暗恨,要不然为何对自己总是冷冰冰的,一直以为是师傅嫌自己不够努力,学艺不精,于是夜以继日,拼命学习武艺,只是也没见到师傅对自己展露笑颜。
莫非?莫非师傅和父亲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只有这样的原因才能解释师傅对自己矛盾不堪的态度,一方面对自己悉心教导,另外一方面又对自己冷漠如冰。
“师傅在我面前没有提起过父亲大人!”
父亲闻言一怔,脸上颓败之色顿现,给自己擦拭眼泪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父亲的这种表现完全证实了紫烟心中的判断。
竟然真的是父亲当年抛弃了师傅?师傅性情高洁,天人之姿,却终身未嫁,默默任由寂寂年华老去,真是一个女子莫大的悲哀。
要是在以前,紫烟一定会痛恨父亲,面对像师傅这样的旷世女子,居然可以狠心到抛弃她,伤害她?
要是在以前,紫烟会大声质问他,指责他,甚至动手杀了他,居然敢伤害自己敬若母亲的师傅。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紫烟终于明白,不是两人相爱就可以在一起的,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出身,门户,名位,缘分,无论哪一样都有着强大的冲击力,与此相比,脆弱的爱情实在是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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