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开始变得暗沉沉,一阵惊雷响过,紧接着一道闪电仿佛将天空劈开。
片刻之后,倾盆的大雨从空中瓢泼下来,短短一瞬间,刚才还在迎风绽放的花朵就成了残花败柳,独自在狂风中摇曳,显得凋零枯败。
紫烟走到亭子边,伸出修长的手,任雨水穿过冰凉的手指,“我很喜欢这大雨,有一种生命在燃烧的感觉!”
轩辕浩辰之前一直默默地看着紫烟的动作,听到这句话,身体蓦然一僵,却没有言语。
雨势很大,顺着亭子流下的雨水溅湿了宫裙,紫烟却浑然不觉。
“你们皇家真舍得我这只帝王燕?”淡笑着看向他。
其实问了也是白问,也没想过要答案,皇太后既然插手,辰王爷轩辕浩辰的意见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你就不想知道燕南天要迎娶你做他的什么吗?”他答非所问。
“不想!”紫烟断然回绝。
这世上,或许所有的人都会背叛自己,比如说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明伊,还不是为了一个韩乘风背叛自己,什么都不可靠,但是大哥,紫烟相信,无论何时何地,一直都会是自己最坚实的依靠。
有些事情大哥既然不告诉自己,自己也就失去了去寻根刨底的兴趣,经历这么多的事情,竟然对燕南天没有了那种刻骨的仇恨,不知道多年以后,自己是不是也会忘记澈儿的仇恨?
终于明白,驰骋疆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谈仇恨,这天下间又将增添多少无辜杀戮?
水淹紫陵关,五万大军即刻间被肆掠的洪水淹没,他们亦有妻儿,亦有家人,若论罪孽,自己又该平添多少的罪孽?
平南郡主,平定南疆之乱,这个封号就意味着它的得来是建立在杀戮之上的,走上了这条孤途,岂有退路?就算自己不杀,也有其他的叶家军去杀,是谁并不重要。
看着那些原本温润柔美的娇花依旧在狂风骤雨中无力的挣扎,微微叹息,“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身后的轩辕浩辰立即接上了这句。
雨势渐渐小了下去,再狂妄的风暴也终有平息的时刻,由大雨至小雨,由小雨至细雨。
有些黯然,燕归来?燕归来了又能怎么样?又能改变什么?
回头对着他淡然一笑:“这样的秋雨实在是太好了,我该走了!”
摇将片残。“这雨并未停,再多呆一刻又何妨?”他淡淡开口。
“细雨和大雨不同,再大的雨势也终有停歇的时候,可是细雨,细细柔柔,绵绵不绝,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我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
转身就要离开,手臂却蓦地被他拉住,“再等一刻!”他的语气有着不容辩驳的霸道。
一刻?一刻之后这雨就会停吗?
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凉亭,步入了绵绵细雨中,凉凉的雨丝从灰蒙蒙地天空中飘洒下来,有些许落到紫烟的脸上,紫烟深吸了一口气,仰望天空,而后闭上眼睛,任细雨落在自己的脸上,享受着细雨的温馨和细腻。
“阿云!”是嫂嫂卫清逸的声音。
紫烟睁开眼睛,卫清逸站在前方,一旁的侍女擒着雨伞,遮在她的上方,一脸的担忧之色。
卫清逸拿过侍女的雨伞,疾步走过来,替紫烟遮雨,“王爷看你这么晚还没有回来,又下雨了,让我来接你回府!你这丫头,怎么连雨伞也不带一把?”语气有些埋怨。
“无妨,这样的雨落在身上,最是舒服!”一直都想痛痛快快淋一场雨。
“你病才好,不宜淋雨,要不然王爷又该责怪我了!”
紫烟歉意一笑,之前因为嫂嫂帮自己欺瞒大哥,偷偷把燕窝倒掉之事,大哥很是生气,那次之后,就每天亲自来监督自己的饮食,“不会的,大哥怎忍心责怪嫂嫂?”
“快回府吧!父亲大人也来了!”卫清逸不敢直视紫烟明澈的双眸。
看嫂嫂这个反应,紫烟就知道是什么事了,看来大哥和父亲要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了,没有重要的事,父亲一般是不会来平南王府的。
无谓一笑,该来的终究要来,逃不掉的。
“走吧!”紫烟又朝雨中走去,卫清逸急道:“阿云,雨伞!”
紫烟回头对嫂嫂一笑:“让我再淋一次雨吧!”
“阿云,不可!”卫清逸急忙追过去。
紫烟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正前方站着一个女人,怔怔地看着自己,透过细雨,定睛看去,竟是许久不见的洛云公主。
洛云公主佛堂诵经一年,期限早已过去,重新做回了名正言顺的四皇子妃。
洛云也没有遮伞,细雨打湿了她的头发,隐约有雨丝顺着她的鼻尖滑落下来,只是那双眼睛还是直直地看向紫烟。
紫烟对她微微一点头,“四皇子妃!”
洛云公主蓦地走过来,抓住紫烟胸前的衣襟,语气颤抖:“你不是叫叶紫烟吗?她为什么叫你阿云?”
卫清逸看见洛云激动地抓住紫烟,“四皇子妃!”正待上前,紫烟制止了她。
不知道她在激动什么,但还是回答她:“阿云是我幼时闺名!”
“那我皇兄是不是也知道?”这下子不仅是声音在颤抖,连她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这斜风细雨,带着彻骨的冰凉,似乎能沁透人的身体!
“是的!”燕南天从见自己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幼时闺名叫叶云。
洛云公主突然松开抓住紫烟衣襟的手,脸色煞白,一阵狂笑,“哈哈,阿云,云儿…”身体却陡然跌倒在地上,溅起地上的一片水花。
紫烟和卫清逸急忙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蓦然想起在大漠的时候,燕南天去找自己,他叫自己“云儿”,洛云,阿云,他叫的到底是谁啊?紫烟只觉眼前一片迷雾,洛云公主此刻全无仪态,脸色惨白,失魂落魄。
只得吩咐侍女,“你们几个扶起四皇子妃,送她回去!”
“是!”几个侍女立刻上前扶起洛云公主,洛云一言不发,身体绵软,任由她们送她回去。
看着洛云公主和侍女离去的背影,卫清逸奇怪道:“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紫烟摇摇头,谁能想到,昔日盛气凌人的洛云公主今日竟会变成这个样子,皇家佛堂诵经一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吗?自己不会相信,和燕南天有什么关系吗?洛云公主虽是和亲公主,但背后有强大的西岳,也没人敢和她为难,上次被罚,全是因为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当众下旨,送她入佛堂一年。
只是,紫烟再怎么聪明,也不会猜到洛云公主的心思,原本就是皇室秘辛。
★★★
洛云眼神空洞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脸上带着自嘲的微笑。
她心中的秘密没人知道,她是西岳老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本不必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前往异国他乡和亲,只因为哥哥的一句话,只因为哥哥要她来。
还未到及笄之年,向她这位西岳最高贵最受宠的小公主求亲的奏折就几乎就堆满了皇上的御书房。
父皇疼爱她,让她自由选择,可是她却以年幼为由一概拒绝。
只因她心中有这不能对外人道的秘密,她心仪的男子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当朝太子爷燕南天。
幼时只觉哥哥风神如玉,有着一张绝世容颜,曾几何时,就再也忘不掉那张脸了,目光清朗俊逸又带着点不羁,微翘的嘴角有着好看的弧线,含笑间满是胸有成竹的气势,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潇洒得让人高不可攀,优雅得让人叹为观止。
他的霸气、他的骄傲、他的冷酷、他的锋芒,让人除了惊艳,就只有折服。她折服于这个男人睥睨天下群雄的凌厉眼神,折服于他唇边似有若无唯我独尊的冷笑。他的气势与他的身份相得益彰--堂堂西岳太子爷,一个注定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势男人。
不知何时,疯狂迷恋上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明知不可为。就像心上滋长的妖花,明知是一种毒害,却忍不住为他倾倒。深宫富丽堂皇的生活,令她无时无刻不在等待他的出现。
绮梦千年只为君,思绪纷飞,只为找寻他的踪迹,那如风的男子,在他如花般美好的年华,只留给了她一个剪影的侧面,那般晶莹,那般决绝。曾几何时,恨造化弄人,恨世事通通不过是一场梦。
那夜,哥哥浓醉而来,踏入她的寝殿沁云宫,对她邪魅一笑,那时顿觉哥哥终于懂了她的心事,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缱绻目光,情深如斯,轻揽她入怀,声音低沉粗嘎,喃喃道:“云儿,我的云儿,我来了!”。
刹那间的眼神交汇,明知是地狱的花朵,她万般皆心甘情愿。 哥哥,原来你一直都懂我,我一直以为只是我一厢情愿,哥哥,明知是毒药,我还是义无返顾地沦陷了下去。
那夜,哥哥和她极尽缠绵,那夜,哥哥把她从一个女孩变成了女人,哥哥的女人,“云儿,我的云儿,我爱你!”哥哥动情沙哑的声音让她的心化作一片滔滔潮流。
那夜哥哥在她心口的位置印下重重的一吻,眼神迷醉:“云儿,我要你这个位置有我!”刹那间,周遭的一切都渐渐褪去,只剩下满目芳华。
哥哥,只为你这一句,我宁愿负了父皇,负了天下人,也从此无悔!
你喜欢叶紫烟,我倾心为你谋取,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只为我早已中了你噬骨的毒。
只是你对叶紫烟的心几乎让我对你因爱生恨,哥哥,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
今日卫清逸的一句“阿云”如一道寒光蓦然让我清醒,原来你那日醉眼朦胧,呢喃的“云儿”是这个女子,原来她也叫做云,你刻骨铭心爱着的女子原来是她,我的沁云宫,我的名字,只为都有云,虚无缥缈的云,你心心恋恋的原来一直都是这个敌国女子,这一切果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爱情是世界上最无章可循的东西,最没有道理,明知是一场不可饶恕的错误,我却义无返顾。爱情毕竟只是一出繁花,繁花落尽,痛过之后,我却无悔,只不过都是源于我爱你,既无法得到你的心,让你永远地记得我也好,只是,哥哥,你心口那个位置可曾有过一丝的我?
两行清泪从洛云公主寂寞的俏脸上滑落下来。
★★★
刚出宫门,就有宫人拦住了紫烟和卫清逸,“参见平南王妃,平南郡主!”复恭敬地看着紫烟,“平南郡主,太子殿下有请!”。
轩辕昊天找自己又有何事?难道也是为那帝王燕来的?
紫烟回头,对卫清逸无奈笑笑:“嫂嫂先请回去吧!”
卫清逸只得先行离去,紫烟对着宫人道:“有劳带路吧!”
“郡主请!”
紫烟上了马车,马车立即起驾,闭上双眼,今日在宫中的奇怪的一幕幕,让人怎么也想不通,叹息一声,掀起车窗,却不是前往太子宫的方向,奇怪地前方的马夫:“太子殿下不是在太子宫吗?这是要去哪里?”
“郡主且请稍后,一会就到了!”
紫烟见他不说,知一定是授命于太子殿下了,也不再问,静静等待。
约莫过了一刻钟,“郡主,到了!”
紫烟下车,发现是到了雅馨楼,这座高贵的茶楼,想不到轩辕昊天居然会邀请自己来这里见面。
紫烟一路走进去,发现里面竟然没什么人,按理说这雅馨楼是平日城中达官贵人相聚的茶楼,接待的人非富即贵,环境清幽,非常雅致,但不可能会如此寂静啊?
那宫人一路领着紫烟往前走,穿过回廊,一阵隐隐约约的悠扬琴声传来。
“郡主,太子殿下已在前面等候郡主!”
“有劳!”紫烟道。
那宫人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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