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成谷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张开双手将姚氏护在身后,苍老的大手抓着才修好的黄铜玉嘴烟袋指着马氏。
“你别仗着一身功夫,动不动就对我们爷们动手动脚,这是你闺女,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心都在别家人身上!”
马氏被气的脸色涨红,咬牙切齿的指了指姚成谷,要打要骂的话最后都在与姚成谷和姚氏对视之后咽了下去。
“我懒怠与你们这群心术不正的人讲道理,我说人话,你们听得懂人话吗?”
马氏转身拉着逄枭的手,“大福,咱走,以后少搭理他们爷俩,都是心术不正没良心的东西,往后宜丫头的衣食住行你要更留神,思卿园千万别让这俩人去。”
逄枭见外婆动了那么大的气,也怕老人家气坏了身子,点着头安抚道:“好了,外婆咱们先走吧。”
姚成谷心里最疼逄枭这个外孙,与姚氏一样,指望都在逄枭的身上,如今见逄枭竟然一句话都不为他说,心里失望透顶,想起马氏的种种恶霸行为,也觉得自己一辈子受够了窝囊气,每次遇上说不通的事马氏就以暴力来镇压,弄的他威严扫地。
今日逄枭找上门来,马氏本来跟他才是夫妻,却站在外人的那一边,姚成谷愤怒不已,指着马氏吼道:“你敢踏出这个们,往后你就从姚家的宗谱里面划出去!我姓姚的没有你这样蛮横跋扈的老婆!”
马氏闻言愤然转身,冷笑一声道:“你要有这个胆量早休了我,我这辈子还过的更逍遥!这会子你腻味了,想休妻?好啊,你现在就写休书,然后带着你们老姚家的宗谱和你的宝贝闺女一起滚回姚家的地界儿上去!我就留在这跟我大孙子住!”
“你!”姚成谷被气了个倒仰。
“你有胆子就写,不写你就不是爷们!我就等着你把休书送来!”马氏拉着逄枭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姚成谷站在院子当中,看着马氏和逄枭离开的背影干瞪眼。
待到逄枭的人都离开了,姚氏和姚成谷才明确的感受到了院子中的安静。
松鹤堂里现在就剩下他们爷俩了。
姚成谷叉着腰喘着粗气,口中一直不停的叨叨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再看哭的快抽筋的姚氏,怒其不争的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姚氏一听更冤枉了,呜咽着哭道:“明明是爹让我去弄掉秦氏那一胎的,怎么又来怪我!”
“我让你去做,可谁让你端着一碗药就去了?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你这样还不如直接提着一把刀去把人杀了呢!你做什么一下子就让人看出来是你做的,这会子想支吾过去都不成,你说你还能做点什么!”
姚氏被马氏捶了那一拳,这会子还后背疼,被姚成谷训斥之下心里越加的委屈,想与姚成谷吵架,却觉得胸前一阵阵发闷,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逄枭此时站在外院书房的门前,听见人来回:“老夫人晕过去了。”又是无奈又是烦乱的道:“那就去请大夫。选几个知道事理的老人儿去松鹤堂服侍老太爷和老夫人,一应生活水准照旧,但是他们的动作都要来回给我。”
虎子听了,立即就去告诉了王府的掌事做下安排。
逄枭这便进了书房,与虎贲军中那六位将领密谈起来。
※
秦宜宁并不知道松鹤堂都发生了什么事,逄枭的吩咐之下,也没有人敢拿这种事来秦宜宁的面前烦扰一个孕妇。马氏更是回到思卿园就变的如同往常一样,吩咐人给秦宜宁煲乌鸡汤。
逄枭晚上回到院中时,气氛一片和谐。
秦宜宁便问起那六人的事。
逄枭搂着她躺在软榻上,坐在她的身后当她的靠枕,低沉的声音从她的耳后传来,还带着温热的呼吸,一同吹拂在她耳畔和脖颈。
“他们六个如今都是白身,又一心念着我们过去并肩作战的情分,我调查过,他们也的确可信。所以我就安排他们中的两人去了北方边境。另外的四个,我是想安排去南方。”
秦宜宁歪了歪头,自从肚子大起来,她躺下后就会觉得气闷,像逄枭这样搂着她的角度是最舒服的,身后的人形靠枕太舒坦,他的声音又太温柔,秦宜宁便有一些昏昏欲睡,声音也变的娇慵起来。
“去南方,去哪里?南燕?”
逄枭大手握着她的一只手把玩,道:“我记得你在大燕旧都周围又很多的良田和土地。”
秦宜宁懒懒的应了一声,念头一转,立即清醒过来,惊讶的道:“你是想安排他们去南方招兵买马?”
逄枭低头看着怀里的秦宜宁,惊讶又赞许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真聪明。怎么我一说南方的良田和土地,你就想到招兵买马了?”
秦宜宁闻言轻笑出声,“我可是你的枕边人,你的性子我哪里会不知道呢。”
一扫方才的昏昏欲睡,秦宜宁眯着眼仔细想了想,颔首道:“我觉得此法可行。我们虽然为圣上尽忠,可也不能完全不考虑退路。现在圣上对你又不信任,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酿出大事来,做两手准备是正确的。”
想了想又道:“我为了掩人耳目,已经许久没有明面上见过钟大掌柜。等回头我将钟大掌柜那里的账目都交给你,我名下的银子都随你支配,你直接与钟大掌柜交涉就行。只是注意别被圣上的人知道了。”
逄枭着实被秦宜宁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动到了。
秦宜宁拥有的土地和田产,都是当初她一心为了百姓做好事,后来无意之中得到的。在她的经营之下,如今已经滚雪球一般,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可以说秦宜宁的财力,可以顶的上如今大周朝门阀世家加起来的半壁江山。更不用说大周那比脸还干净的国库。
如此大的财力,她却一直深藏不露,只在他需要赈灾时,以嫁妆为借口,捐出银子来给百姓们办实事。
现在她又毫不藏私的将自己最大的底牌交给了他。
逄枭动容的在她脸颊上又亲了一口,将她拥入怀中,用下巴撑着她的额头,“宜姐儿,你放心,我不会用你的银子作恶的。往后我要动什么银子联络钟大掌柜,也会先与你说。”
秦宜宁闻言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早些年你在外头有煞神之名,也有人将你的‘恶形恶状’夸大其词,说的就像是吃人的魔鬼一样,可是你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我是知道的。你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罔顾寻常百姓的生命。所以这笔银子交给你,我知道会用在正路上,而不是去作恶。我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百姓们过的更好。”
逄枭身居高位,不论是在外人跟前,还是在身边的幕僚跟前,都已经听过太多的夸奖了。可是没有任何人的夸奖,能抵得上秦宜宁所说的话。
她理解他,信任他,支持他。这让逄枭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都是值得的。就算天下人都不了解她,觉得他是个煞神,至少还有秦宜宁会明白他的心思。
逄枭闭了闭眼,大手一下下轻拍着秦宜宁的背,强忍着眼中忽然涌上来的酸涩,声音干哑的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秦宜宁轻笑出声,道:“彼此彼此。”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这时候,生活中的大事小事,在秦宜宁的心里似乎都不重要了。
不论逄枭的母亲和外公如何想,如何做,至少她的男人是一心一意的信任她,保护她的。不相干的人她何必在意?不喜欢她的人,她又何必上赶着去跟人亲近?
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一家子人都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秦宜宁的心态很平和。所以这一次的红花事件,并没有让她的身子受损。反而是马氏对待秦宜宁更加用心体贴,秦宜宁觉得受宠若惊,对待马氏也更加掏心掏肺。
马氏对秦宜宁的好,秦槐远和孙氏都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女儿在自己跟前时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可到了逄枭家里,却被宝贝疙瘩一样捧着护着,孙氏心里虽然泛酸,更多的却是愧悔和欣慰。
炎热七月天渐渐过去,到了八月,京城里的炎热就更上了一个高度。
秦宜宁挺着六个月的肚子,却因为怀着双生子,肚子和寻常七个月时的肚子差不多。
扶着孙氏和马氏的手在思卿园如盖的树荫下散步,将秦宜宁热的鬓边和脖颈上都泌出了细细的汗。
孙氏担忧的道:“这么热的天,怀着身子真是太累了。只可惜京城周围没有什么好地方能让你去避避暑的。”
马氏也道:“我看宜姐儿的肚子,比正常六个月的肚子大了不少,咱们平时都是冰糖丫头给看,要不要寻个擅长千金科的太医来好生给看看?”
说到此处,马氏惊觉自己的话有可能引起秦宜宁的误会,因为姚氏和姚成谷做过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忙道,“宜丫头别多想,我是怕你身子有什么症候。”
秦宜宁知道马氏是真心关心她,自然不会故意去歪曲老人家,想了想道:“请个太医来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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