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女儿不听话,也因为他实在太忙,程无介早已免了女儿的晨昏定省,一直到天黑,他也不知女儿已经不见了。
天黑后,他为了制作自己不知情的铁证,主动替卢正岐在天章阁内值夜,让他回去歇息。
卢正岐虽然诧异,但还是开心地回家去陪妻小。谁知他刚出了皇宫,便被贺王截住了,说有要事与他商量,将他请去了长宁街上一出雅致酒楼。
贺王现在也很郁闷,他本站在大皇子一边,大皇子倒了后,他将宝押在了二皇子身上,去年底时七皇子与二皇子夺太子位,他听了陈祖谟等人的分析,坚定地站在二皇子一边,就算建隆帝封了七皇子为太子,他还是觉得陈祖谟言之有理,建隆帝百年之后还是会传位给二皇子,所以没向七皇子投诚。
谁知!建隆帝竟真将皇位传给了七皇子!什么都没表示的贺王,真真是气得吐血!为何他支持哪位皇子哪位皇子就不行呢!
骂了陈祖谟一顿后,贺王急急为将来打算,想尽快争取机会在新皇面前露脸,升升官职。
算来算去,找卢正岐最稳妥。
卢正岐能年纪轻轻就进入内阁在秘书,当然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在这时候给贺王什么保证。
两人推杯换盏吃着酒时,忽然听见喧哗声,窗户纸也变得明亮起来。
“走水了!”卢正岐立刻起身推窗往外看,京兆尹出京去西北办差,卢正岐兼着京兆府行走的差事,这里着了火,他责无旁贷!
“看方向似乎是观景楼或棉坊!”贺王也走到窗边,面色凝重。
观景楼是建王的,棉坊是陈小暖的,这俩地方出事儿都不好办!卢正岐快步下楼,提起袍子就向火光处跑。
待进了些发现是观景楼着火时,卢正岐居然松了一口气,暗道幸好不是陈小暖的铺子着了。否则她托着大肚子去京兆府告状,就得是他卢正岐接状子了。
晟王家的王妃,他可惹不起。
“快,速速明锣,安排人取水灭火!”卢正岐大声吩咐仆从,他自己身先士卒地向着火光冲去。
待到近前听到楼内传出的惊呼哭喊声,卢正岐又喊道,“快快救人!”
大火熊熊燃烧,楼内吃饭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如何救?围观的乡邻从自家提来一桶桶的水泼上去,杯水车薪!
看着火苗向上蔓延,众人心都凉了。
观景楼内,程无介派来的杀手与管酒楼的护院打在一处,这些杀手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只杀不守,楼内的客人、管事和杂役都死尸遍地。
卢正岐见到这样的场面,立刻知道这是有预谋的纵火杀人!
卢正岐立刻吩咐人再去调人,又命令拿着盆的人用力敲打,大呼“官兵来了,里边的人速速住手”等瓦解贼人意志的话。
正这时,三楼杀了几个店小二的死士见到火光外指挥众人救火的卢正岐,二话不说就飞出一把匕首,直奔卢正岐的胸膛!
卢正岐乃是不会拳脚功夫的文臣,眼见着匕首向他飞来,想躲已是不及了。就在他绝望之时,一个铜盆忽然出现在面前,“当”地一声挡住匕首,将他扔到身后。
卢正岐抬头见是晟王,眼泪都要落下来了,“王爷!”
“立刻带人疏散围观群众,减少无辜伤亡。”三爷说了一声,提剑纵身便窜入火海之中。
卢正岐见晟王进去了,只觉得心中大安,立刻带着帮忙百姓后撤。建王府的侍卫、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差官、长宁街街道司的官吏一批批冲了进去,又护着一群群的人逃出来。
待里边没了喊杀声,卢正岐命人将观景楼团团围住,他踩着还在冒烟的碎砖断木走进去,见到观景楼内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心都凉了。
上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晟王妃被柴严亭劫持的时候。那次是满地满墙的血,这次因为是晚上也因为还未完全扑灭的大火,看不到什么血色,站在院中的穿着白色孝衣的晟王和建王世子柴方,尤为显眼。
卢正岐上前行礼,“王爷,世子,可抓住活口了?”
柴方气得爆了粗口,“全她娘的死了!不管是谁干的,小爷绝饶不了他!”
卢正岐点头,“世子,下官让人查看现场,清点伤亡情况?”
“有劳卢大人。”柴方又向着三哥拱手,“多谢三哥出手相助。”
卢正岐也赶忙道,“王爷的救命之恩,下官无以为报……”
三爷不想听他说下去,“快去做事。”
“是。”卢正岐立刻应了,带着人清点尸首,查验起火原因。
柴方低声问,“三哥,依你看是何人所为?”
三爷指着地上的一个灰衣人道,“此人乃是易王府的侍卫。”
柴方眼睛闪过幽光,“何人栽赃嫁祸二哥?”
三爷缓缓摇头,这时,建王也赶来了。见到这惨不忍睹的场景,建王面黑如碳,他先向晟王道谢,又低声道,“你先更衣进宫陪灵。”
建隆帝后日就要入皇陵了,皇子们这两夜必须守在宜寿宫中尽孝道。
三爷点头,“王叔,清点人数后,一定要尽快追查那些未死却失踪的人的下落。”
建王与晟王想到一处去了,这场杀戮应与今天后晌柴严景的到访有关,“我明白,小心程无介。”
三爷明了,“王叔不要轻举妄动。”
三爷也能猜到,能在这时候雇凶杀人的,八成就是程无介。他这么做,一来是灭口,二来是要吓住柴严景,不让他再偷偷出宫。
经过天章阁时,三爷停住,与阁内处理折子的程无介对视。
此等视人命如草芥、搅乱人心、不顾大局的凶残手段让三爷震怒。待建隆帝入葬、西北战事平歇后,他一定要让程无介人头落地!
三爷跟随小太监到了宜寿宫,就见永福宫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到梓宫边,跪在二皇子面前,“王爷,太后吐血昏迷。”
“三弟,此处交给你了。”二皇子立刻起身向外走。
三爷还没来得及跟二哥说观景楼的事,便撩起袍子跪在堂中,闭目眼神。
他旁边的柴严昙探着比狗还灵的鼻子在三哥身上嗅了又嗅,忽然问道,“三哥身上有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