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我摇摇晃晃地走着,方刚一手看手机屏幕,一手扶着我的胳膊,以免我摔倒。走到路口,他问我要不要去找间马杀鸡店做个按摩推油,我酒气上涌,正不舒服,就连连点头。转身朝左边走出几步,方刚在背后叫我:“喂,王八蛋,那是回酒店的路,这边!”
我奇怪地问:“谁、谁是王八蛋?”
方刚笑着:“除了你还有谁?”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说过的、再也不卖佛牌的话,可回头又去问方刚什么牌管用。想了想,自己也叹着气,看来我已经离不开这一行了。
在一间按摩店推背的时候,方刚把两张图片转给我,是二哥丰佛牌的正反面图。正面是郑智勇身穿满清官服的黑白照片,背面是招财符管,还嵌着几颗小小的骨骰。配的文字:“阿赞乍拉亲手制作加持二哥丰。”方刚告诉我他的供货价是一万五千泰铢,让我自己加。
我把图片转发给那人,报价抬到五千元人民币。
那人回复:“这么便宜,能有效果吗?我要那种最厉害、能大杀四方的,有没有?”
像这样嫌便宜的客户还真不多见,看到这人口气这么大,我把屏幕递给躺在旁边按摩床上的方刚看,他骂道:“王八打呵欠,真是好大的口气,想要最厉害的就去养个山精!”我笑着让他再想想。
方刚说:“还他妈的想要大杀四方,当自己是职业杀手!要想最厉害那就只能入阴料,还得是最重的阴料。你就按一万块人民币的价格报过去,对方要是有兴趣,你就说霸道阴牌要订制,先交订金才能开始制作。”
“一万块是不是太狠了,把客户吓跑了怎么办?”我担忧。
方刚瞪了我一眼:“废物,这人明显是个赌徒,已经输得红了眼,为翻本什么都舍得,不信你跟他说,用他老婆换一块最霸道的阴牌,他肯定同意!不过他老婆很可能早就跑了。”
我笑着把方刚的话用短信转述给这个人,这人回复:“是不是真的?万一你骗我怎么办?”我问他在哪里,他说是澳门人,泰国太远,不然他就亲自去找我了。我告诉他人在香港,他连忙问是否能见面,我把陈大师的佛牌店址发给他,说我在这家店任高级顾问,让他以后有空来店里坐坐,就算我不在香港的时候,也有人接待他。
两天后,方刚从香港回泰国去了,我也想买机票回沈阳,陈大师却劝我留在香港呆两三个月,说阿赞巴登不懂中文,自己也不会泰语,如果有需要他的地方,两人之间没法沟通,又不好带着翻译过去。他让我继续在佛牌店留任高级顾问,月薪两万港币照常,反正我的工作签证有效期还早,有事随时可以回泰国或沈阳,我同意了。
就这样我又回到陈大师的佛牌店,美瑛听说我要在这里几个月,特别高兴,每天都趁不忙的时候给我讲店里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我看到旁边那个男店员似乎脸色不太好看,眼神中带着几分酸劲,心想难道他对美瑛有意思?
这天快到中午,我正在佛牌店里教美瑛和那男店主辨认早期佛牌和新版的区别,有个瘦瘦的男人推门进来,问:“田七在不在?”
一听是特意找我的人,我连忙把他让到休息区坐着,原来此人就是前几天给我发短信的那位澳门人。他穿的衣服很普通,却戴着明晃晃的劳力士金表。长得真是极瘦,长得特别像车保罗,只是脸没那么长。方刚就已经够瘦的,可和他比起来,方刚就算是胖子了。
这人大大咧咧地坐下:“我姓梁,田老板的佛牌店能开在香港弥敦道,很有实力嘛。”
美瑛把茶泡好,在梁先生伸手拿茶杯的时候,我看到他左手缺了小指和半截无名指。我问:“您在澳门做什么生意?”
经他自我介绍才知道,这位梁先生家里两代都是开粤菜大酒楼的,生意不错,可惜到了他这辈只喜欢进赌场,酒楼基本处于半停业状态。可他还很骄傲地说,曾经在某赌场一夜输掉酒楼半年的流水额,足有两百多万。
我在心里暗笑,心想输钱也能拿来吹牛?真是服了。
梁先生问:“我听说有的赌徒去泰国请佛牌回来,在赌场经常赢钱,就算赢得多了,被拉进黑名单也没关系。澳门那么多赌场,全都赌遍的话,还不成澳门首富!所以我要效果最好的,你有吗?”
我告诉梁先生,有肯定是有,但价格也不便宜,换算成美元的话,少说也要近两千。梁先生问是什么样的佛牌,我说:“就是为你单独订制,但要先交一半的款。”
“订制的有什么区别?”梁先生问。我心想之前那个经纪人阿荣的事,就搞得不太愉快,还让陈大师心情不爽,就说订制的就是要入阴料和重料,才能达到你说的“大杀四方”的效果。但这种阴牌恐怕副作用也大,供奉方式复杂,到时候有了岔子别来找我。
梁先生连忙问:“和供奉方式有什么关系?”
我说:“当然有,不同的阴牌,因为原料和入的灵体不同,供奉方式跟效果也不同。之前我卖过一块叫劫匪面骨的阴牌,那劫匪生前每次打劫都要把钱分给同伙一半,后来劫匪被警察打死,阿赞师父就想办法将劫匪的面骨弄出来,制成佛牌。这块佛牌能强力招财,但每次得到的外财必须捐出去一半,少半毛钱都不行。”
“我靠,好厉害,那家伙岂不是发大财了?”梁先生顿时来了兴趣,连美瑛和那男店员也凑过来听。我摇摇头:“那人后来被车撞成残疾,就因为坏了规矩,多花了几千块钱,没能捐出一半。”
男店员惊讶:“有、有这么可怕吗?”
我点点头:“这就是泰国佛牌的神奇和无情,所以千万别大意。”
梁先生把手一挥:“坏规矩还有什么可说的,活该被撞!那你说说,能招赌运的佛牌有什么规矩?”我说现在还不知道,要等到时候阿赞师父把牌制出来才清楚。梁先生犹豫着,似乎拿不定主意交这个订金。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却是之前曾经在佛牌店请过避祸弹壳的巡警,又是路过进来随便看看。见我也在,他高兴地走过来和我打招呼,闲聊了几句。
等警员走后梁先生问我:“田七老板和警察也混得这么熟?”
美瑛告诉他,那警员在店里请的避祸弹壳,后来和劫匪枪战,子弹正卡在弹壳上而捡了条命。梁先生满脸惊讶,点了点头,当即决定去附近银行取了五千港币付给我当定金。
我是在外面直接收的钱,因为之前曾经答应过陈大师,以后不在他的佛牌店里销售邪牌,以免麻烦。这桩生意我其实是借了陈大师的光,梁先生看到我在佛牌店里当顾问,就会更加信任我,这样才能成交,至于以后的事,我全面负责就是了,不能让梁先生找到店里去。
正值中午,我顺便请梁先生在附近的潮州菜馆吃饭,边吃边聊中,我问起梁先生的家庭,老婆孩子的情况。他哼了声:“女人都靠不住,早就和别的男人跑掉啦,把一个儿子扔给我,现在给酒楼的服务员照看着。”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方刚的预测能力,他又猜对了,这个梁先生的老婆还真是跟别人跑了,我决定一会儿发短信让方刚随便给我说几个号码,然后去买几注六合彩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