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身体开始颤抖,舌头渐渐吐出来,脸色就像紫茄子。现在这个姿势,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吊死者在临死之时的模样。看得我心惊肉跳,也明白了刚才桑坤的那些奇怪动作,原来就是他自述的那几种噩梦中的死法:被打死、枪击、刀捅、溺亡、上吊和掐死。
“他会不会死?”我低声问方刚,方刚斜目看着我,意思是我怎么知道。nangya又蘸了些法油,在桑坤从头到小腹不停地拍击着,几分钟后,桑坤就像吊死鬼被割断绳子,身体沉重地摔在地上,像死猪似的,再也不动弹了。
可算不再折腾,我和方刚拉着桑坤的双臂,就像拖死狗似的拉到垫子上,让他先躺着,再问nangya这人是怎么回事。
nangya说:“他体内的阴气很重,已经被无数的阴灵所侵扰,而且都是横死者。刚才我用的只是灌顶所用的法门,看来想要彻底解决他的问题,得在午夜时分,以驱邪法门来施行。”
方刚问:“那不行,法会还有好几天,到时候怎么给善信施法?”
我说桑坤已经说了,他要在香港办事,到时候法会已经结束。桑坤在垫子上躺了近两个小时才醒,就像被人暴打了一通,浑身软绵绵的。我心想,你这家伙刚才还挺嚣张,现在怎么废了。和方刚把他扶起来,桑坤看着我:“这、这有什么用处?我、我做噩梦就是这样的!”
我说:“不能说没有用,都说好了要先施灌顶术,如果不行,就证明你的问题很严重,就要重新施法。可如果灌顶有用,不但节省时间,你也能省一大笔的施法费用。”
桑坤很生气:“我又不是出不起钱!你们能别让我这么痛苦吗?”方刚哼了声,说不试怎么知道哪种方式管用。桑坤愤怒地瞪他,方刚压根没理他,撇着嘴嚷嚷肚子早就饿得不行,快去吃饭。
三个人在附近的餐厅吃饭,桑坤渐渐恢复了正常。他对我们说,每次晚上做那系列噩梦之后醒来,基本就是这个状态,好像在梦里死过一次似的,非常痛苦。
nangya说道:“你身上附着很多怨气极大的阴灵,这是怎么回事?”桑坤说我怎么知道。我告诉他,凡是总有原因,希望你在这几天的时间内仔细想想。施法是有针对性的,不只是阿赞师父在任何地方给你举行施法仪式就能解决问题,有时候还要面对源头,或是人,或是事。
桑坤有些不耐烦:“这个问题之前就有很多人问过,其中有两名说是著名的阿赞法师,也是中国牌商带我去的。每位都收了我十万泰铢,但没解决任何问题。”方刚问那两个阿赞的名字是什么,桑坤说出两个名字,方刚失笑:“一个在乌汶,另一个是在吞武里以北的农田附近,而且在施法之前要收全款,是吧?”桑坤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方刚说:“泰国有几百名黑白衣阿赞和降头师,我基本都听过,那两个家伙根本没有法力,是用来骗外国人的。他们要先收全款,是怕没效果之后你不给钱。”
“那你们不收定金,更不收全款,就不怕到时候我反悔不认账?”桑坤的表情似笑非笑。方刚哈哈大笑,说这个从来不担心,因为我们的阿赞师父都是有高深法力的,刚才你也看到了。真没效果的话,你把钱硬塞给我们也不要,但要是有效果,而客户耍赖不给钱,他就得好好提防了。要不然,哪天自己又得了什么怪病,医院也治不好,后悔也没用。
桑坤笑了笑:“你们果然和其他牌商不同,我打听过,说在泰国有三个关系很好的中国人牌商,人脉广,能力也强。所以我就找到了那位谢先生,现在来看,你们俩也很厉害,所以我才来到香港。”
饭后,桑坤说他要去朋友的住处办事,让我们这边法会结束后就立刻打电话给他。
晚上无事可做,我和方刚去酒吧,台前的年轻姑娘唱着王菲的歌,学得很像。方刚最讨厌她的歌,叫来老板一定要姑娘换歌,老板表示除非你们点一瓶两千块钱以上的红酒。方刚把手一摆,说算了,凑合听吧。
“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个桑坤不是开赌场的?”我问。
方刚喝着啤酒,说:“白天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去喝下午茶,桑坤去卫生间方便,我也跟着去了,你还记得吧?”我说当然记得。
他说:“别的行业不知道,赌场我比自己家还熟悉。在卫生间,我假装随口问了他几个泰国地下赌场里的规矩,他完全接不上,又怕我听出是假的,就胡乱应对。我马上就能听出来,想骗我?他说自己是开赌场的,还不如说是我的亲爹,十几年没见,我也许还真认不出他来!”
我哈哈大笑,说桑坤肯定没想到你成天泡在赌场里,属于撞到了枪口上。那他是什么职业你能不能看得出?方刚摇摇头:“鬼才看得出,开始我怀疑他是职业杀手,因为这家伙身体强壮,肌肉也不错,像是个练家子。可后来再看又觉得不像。”我笑着说你又不是武林高手,这也能看出来,难道你是在卫生间里和他交过手不成。或者像金庸小说里写的那样,有杀气的人太阳穴都是鼓的。
“狗屁,太阳穴鼓的人肯定是有肿瘤!”方刚白了我一眼,“卫生间里有一排小便器,他站在最外面的那个,如果真是干杀人越货勾当的,肯定很谨慎,去上厕所都会选择最里面的地方,以免被里外两侧的人包夹伏击。”我惊讶地说还有这种说法,真长见识。方刚哼了声,说你小子跟我聊天都等于是在赚钱,还不谢谢我。
我给他倒了满杯啤酒,又问:“如果不是杀过人,那就是做着某种害人性命的行当?比如专门替别人联系杀手的掮客,有这种职业没?”方刚说有肯定是有,他在泰国也认识两个。桑坤很有可能也是做这行的,毕竟大多数东南亚国家性质特殊,除了新加坡和文莱之外,论法治程度,都比中国要乱得多。连中国都有这种人,泰国肯定更多。
“那就难怪,”我吃着桌上的零食,“这种人收钱就替人找杀手,有可能那些被杀手给干掉的人,其阴灵都会找桑坤。可是很奇怪,按理说这种被杀的阴灵,要么应该缠着出钱想杀他们性命的人,要么应该缠着杀手,可怎么偏偏都缠在这个桑坤身上?”
方刚说:“所以现在还说不好怎么回事,走一步看一步。”
接下来的几天,nangya照例为登记的善信们做法事,或盖白布起运,或施法驱邪,或纹刺五条经。最后一天的下午,佛牌店有二十多名普通香港市民,是专程来做鲁士灌顶的善信。为了让参与的人能平安回家,当初在登记报名的时候,特意嘱咐这些善信必须有人陪同,亲朋好友均可。
开始灌顶,nangya坐在法台中,大家都整齐地跪在对面,nangya手持法拍,蘸着法油远远朝众人的头上洒去,并念诵鲁士法门的经咒。
没什么意外,这些人中有三分之一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奇特反应,只是没有桑坤那么激烈。或低吼,或颤抖,或哭泣,或用力捶地,或怒目而视。当然,也有没什么反应的人,看到身边的人奇形怪状,他们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却偷眼看着那些人。全过程不到十分钟,仪式结束后,有些人好像大病初愈,已经爬不起来,只好由陪同者搀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