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见状,不敢怠慢,招呼虎贲郎们结阵。援兵将至,虎贲郎士气高涨,纷纷举起剑盾、长盾,在天子身边结成圆阵,准备迎接骑兵的冲锋。周围全是尸体,骑兵很难加速,还有机会坚持一段时间。只要援兵赶到,他们就有生还的机会。
赵云卧在地上。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无力再战,耳朵却听得清楚。
他听到了战鼓声和喊杀声,也听到了马蹄声,但战鼓声和马蹄声不是一个方向。
他脑海里掠过一丝不安,随即惊醒。看着眼前士气高涨的羽林骑将士,看着跛着腿,挥舞长剑,指挥虎贲郎结阵的天子,他转头四顾。正四处张望的马超见状,奔了过来,将赵云扶起。
“马将军,出了什么事?”赵云吃力的问道。
“不知道。”马超也惊惧不安,心里七上八下。他也听到了声音。打到这个地步,董越不出营,天子必死,可是如果董越出战,那还真不好说。自己该怎么办,他一时不敢决定。
“麻烦马将军……扶我上马。”赵云咬咬牙,央求道。马超应了一声,让人牵过一匹战马,将赵云扶了上去。他知道赵云已经力竭,坐不稳普通的战马,特地找了一匹配有马镫的江东战马,还体贴地将赵云的脚放进马镫,好让他坐稳。长时间缠斗,天子、阎行都已经下马步战,还坐在马背上的骑士已经不多,赵云身材高大,坐在马背上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即使视线模糊,也能分辨出个大概。
见战鼓响的方向没有烟尘,左侧却有烟尘冲天,蹄声隆隆,越来越近,偏偏除此之外连一点喊杀声都没有,赵云知道肯定有异常,他大声喊道:“马将军,快,快扶天子上马,准备突围。”
“哦,哦。”马超脑子一团糟,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赵云怎么说,他就下意识地去做。他自己翻身上马,牵着一匹空鞍战马,来到天子面前,大声叫道:“陛下,快上马。”
天子大腿受伤,行动不便,见远处阎行重整阵型,再次冲杀而来。天子也没多想,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战马来回转了一圈,天子借机环顾战场,这才发现不对。东北方向虽然有声响,但没有骑兵冲锋的特有烟尘,也看不到战旗,显然没有骑兵来援,反倒是中军方向有一队骑兵奔来,冲破江东军的包围,来到面前。天子定睛一看,正是长水营的骑士,冲在最前面的却不是长水营的骑士,而是吕小环和她的女卫。
这是怎么回事?
疑惑间,吕小环已经冲到天子面前,尖声叫道:“陛下,我来救你了,快撤——”
没等天子反应过来,一名骑士从吕小环等人身后冲出来,来到天子面前,勒住坐骑,大叫道:“陛下,形势不利,快走。”
天子定睛一看,见是刘晔,更加诧异。
种揖率领长水营从天子面前驰过,大声喝道:“令君,你保护陛下先撤,我来断后。”举起长矛,奔向阎行。长水营的骑士们大呼小叫的喊着“保护陛下”、“救陛下”,策马呼啸而过,迎向阎行。
“陛下快走。”刘晔连声催促。天子有点明白过来,瞪着眼睛。“董越没来救驾?”
“那是令君的计策。陛下,不能耽搁了,赶紧走。”王异大声说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天子如梦初醒,心如死灰。忙乱中,他环顾四周,什么都明白了。刘晔与吕小环一左一右,护着天子跟上长水营。路过赵云面前时,刘晔大声叫道:“赵将军,快跟上,保护陛下。”赵云也强撑着,踢马赶上。他们奔驰了一阵,又脱离开战阵,向北而去。
马超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一行百十骑,跟着天子脱离了战阵,消失在烟尘之中。阎行在远处看得真切,却来不及阻拦,长水营截住了他的去路。他苦战半日,又受了伤,体力严重不足,无法突破长水营的阻击,眼看着天子逃跑,急得大呼。
“通知陈督,鹿跑了,让他赶紧去追。”
传令兵立刻吹响号角,向陈到报警。陈到却迟迟没有回应。阎行大急,奋起余勇,策马杀向种揖。种揖也看到了阎行,看到了阎行腰间裹着的布和布上的一片殷红,知道阎行受了重伤,心中大喜,也踢马杀了过来。如果能阵斩阎行,阎行的部下有可能崩溃,这一战还有取胜的希望。
两马交错,矛戟相交。阎行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挥矛拦开种揖的长戟,拔出腰间长刀,一刀斩在种辑脖子上。种揖虽是长水校尉,但他上阵的机会少,与人交手的机会更少,根本来不及反应,被阎行一刀枭首,滚落马下。
“杀!”阎行怒发冲冠,左矛右刀,连杀数人,强行突破长水营的阻击,向天子追去。
陈到听到了阎行的号角声,但他没有立刻响应。东北方向的战鼓声和喊杀声让他不安。阎行与天子缠斗已久,伤亡很大,而且大部分骑士都已经下马步战。如果董越来袭,阎行是没有任何反击能力的,很可能全军覆没。他绕阵环击,有掩护阎行的责任,不能让阎行身处险地。
但他很快发现这是一计,东北方向只有战鼓声和喊杀声,却没有骑兵的身影,不可能有大量骑兵来袭。与此同时,有骑士来报,天子被人救走了,向北而去。陈到知道上了当,勃然大怒,再次踢马加速,向北追去。
陈到追出不久就遇到了阎行。两人并肩而行,交流了一下情况,都知道上了当,也猜到可能是刘晔的计谋,不禁苦笑。陆议提醒过他们,刘晔有急智,不能大意,但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被刘晔玩了一招声东击击,硬是从乱军之中救走了天子。
天子向北走,这是去董昭的大营?陈到觉得有可能,立刻派骑士回中军,向朱桓汇报。董昭有两三万人,如果天子进了董昭的大营,或者董昭发起反击,仅凭他们是无法击破的,朱桓要做好相应的准备。
刘晔一边策马奔逃,一边回头张望,见陈到、阎行追来,眉头紧蹙,放慢了速度,与落后的马超并肩而行,大声喊道:“马将军,你可曾与阎行交战?”
马超脑子里乱得很,下意识地回答道:“没有,没遇上。”他的确没遇上阎行,他这一战从头到尾都是稀里糊涂的,既不想与阎行、陈到交手,又不敢明着反抗,只能消极抵抗,以保命为主,几乎没有主动出手。此刻被刘晔一问,心里也虚得很,还有些恼怒,握紧了长矛,只要刘晔敢说什么不逊之辞,索性就一矛结果了他。
“阎行追你来了。”刘晔向后一指。“马将军,看你的了,功莫大于救驾,千万不要让陛下失望。我们在董昭营里等你的捷报。”马超一回头,见陈到、阎行正并肩追来,连忙勒住坐骑。等他回过神来,天子和刘晔已经跑出百步,烟尘滚滚,看不清人影。刚想走,阎行已经来到跟前。
陈到、阎行追了一阵,忽见前面有骑士数十人拦住去路,连忙减速,严防有诈。来到跟前,却发现是马超。阎行大怒,喝道:“孟起,你搞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糊涂?刘协呢?”
马超尴尬无比。“天子……刘……”他转身看看身后,天子等人已经走得远了。“走了,去了董昭大营。”他也后悔无比,又被刘晔骗了。他不想和阎行交战,但他事实上却拦住了阎行,至少耽误了阎行的时间。就算阎行现在追上去,天子只怕也进了董昭的大营。
阎行、陈到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不想再理马超。这是个糊涂鬼,分不清好歹,到时候让他自己向吴王解释吧。前面烟尘遮眼,他们也看不清形势,只知道那里离董昭大营不远,追上去也没什么意义,反倒可能有危险,只有悻悻而回。
朱桓接到阎行的消息,得知长水营入阵,立刻派出了休息的甲骑。种辑被阎行一个回合斩杀,长水营群龙无首,虽然舍生忘死的力战,却没能造成什么战果,凭着生力军的锐气,与阎行的部下斗了个不分胜负,等到甲骑上阵,一个冲锋便伤了半数,顿时士气崩溃,纷纷撤离战场,落荒而逃。
战场渐渐沉寂下来,但董越却陷入了慌乱之中,面对逼到大营前的吕范,他欲哭无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董越暴跳如雷,额头上全是冷汗。这些天子身边的鼓吹在他营门击鼓摇旗,搞得像是他出营似的,摆明了就是栽赃陷害。问题是这些人逃走了,他没有证据,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想向孙策投降都不敢了。
这不是坑人么?他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全部落在了毌丘兴身上。如果不是毌丘兴突然来到他的大营,让他产生了误会,不会有这些事。毌丘兴也明白了。刘晔从头到尾都没信任他,在将台上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就是为了让他来找董越,造成误会。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我了。毌丘兴一咬牙。“将军,你想投吴王吗?”
“我还能投吗?”董越气急败坏。
“只要有足够分量的见面礼,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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