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飞鹤上,是一名大国师阶的箭手。
这种级别的箭手,对于圣师而言本身已经有极大的威胁,最为关键的是,神木飞鹤飞得很高,至少超过四百步。
在这种情形之下,许天望只能闪避,而根本无法杀伤得了御使神木飞鹤的修行者和那名箭师。
……般若走廊的深处,在此时,又传来了风,传来了轻柔的马蹄声。
马蹄声轻柔,却只是因为包了厚厚的棉布,马匹和骑者,却都是身披着厚重的铠甲。
黑色的重铠骑军,从般若走廊深处的神秘昏暗光线中走出,如同潮水一般充斥着整个般若走廊,就像一堵不知道多少厚的黑色铁墙,慢慢的朝着厮杀的地方推移。
江家人的阵中,有些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开始放弃抵抗,有些人甚至哭了出来。
让他们哭出声来的,不止是他们在四十余尊天魔重铠的面前显得太过弱小,完全就是一场血腥的屠杀,就连逃进旁边岩洞的,都被追进去的金属天魔杀死,变成破碎的尸块,还在于李真石这样可以随意一剑拍飞一尊金属天魔的人,竟然在一息之间就败在了张秋玄的手下,还在于此刻屠杀他们的,是让他们的兄弟朋友想要报仇都无法报仇的当今圣上。
“圣上乃天子,圣意即天意。”
身穿着真龙宝衣的张秋玄走向了坐倒在地的李真石。
李真石的身上出现了很多道裂口,都开始流淌鲜血,就如同他这一生之中所受的伤口,在此时又全部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我是秉承天意,身上才有世间无二的真龙宝衣,你焉能是我的敌手?”
在走过李真石的身侧时,张秋玄再次发出了一声唯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轻叹。
李真石身前的黑色宽剑陡然颤动,就要再次飞起。
但一道剑光落在了他的黑色宽剑上。
在超过平时自己身体所能承受极限的魂力喷发下,张秋玄也已经受了不小的损伤,所以此次他没有再消耗大量的魂力激发真龙宝衣的雷霆,只是动用了自己的飞剑。
那一道曾经被李真石嘲笑是女人用的,半抹胭脂的短短小剑。
这一道半红半透明的剑光,只是在黑色宽剑的剑身上刺了一刺,黑色宽剑便再也无法飞起,李真石的口鼻之中,便再次冲出了血来。
张秋玄越过了李真石,走向许天望。
“就和圣上和我始终不喜欢闻人苍月一样,圣上和我也始终不喜欢你。”
张秋玄看着许天望,悲悯般摇了摇雪白的头颅,“所以这些年,你在刑司都始终只能位列第三。”
许天望厉吼。
手中的赤红色长鞭在空中化成了无数幻影,就像有无数的蔷薇花藤在虚空之中急速的生长。
“铮”的一声闷响,长鞭的尾端卷住了带着一缕肉眼可见的元气刺向他的半红半透明飞剑,在这极短的相持间,长鞭绷得笔直,剑身和长鞭刮擦,始终生成一团耀眼的火花。
张秋玄面容不变,就似要直接放弃自己的这柄飞剑。
半红半透明的飞剑上力量骤减,被许天望的长鞭再卷两圈,往身前拖曳。
然而就在此时,天空之中一声凄厉啸鸣,一道箭光也已经再次降临。
许天望脚尖一点,身周空气全部扭曲,身体在这一刹那之间,再度后退三尺,箭光在他面前坠落,将地上冲出一个大坑,无数碎石溅起。
张秋玄往前踏出一步,平静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飞剑。
原本光华暗淡的飞剑,在这一刻骤然明亮,在长鞭捆缚之中都急剧的旋转。
许天望再度发出一声厉喝,一手扯住长鞭,一手往后反拍而出。
轰的一声震响,一尊从背后贴上他的天魔重铠骤然离地,飞跌出去。
张秋玄的嘴角沁出了些血丝,伸出了右手,就像是虚空提起了一柄无比沉重的剑。
缠绕着飞剑的长鞭在这一瞬间往外一震,全部被飞剑上的力量撑开。
半红半透明的小剑,瞬间降临许天望的咽喉。
在这一瞬间,许天望只来得及输出一些魂力,让自己的身体,往上飞起。
半红半透明的小剑没有刺入他的咽喉,却是狠狠的刺入了他的前胸,洞穿了他的一片肺叶。
许天望落地。
张秋玄喘息着,飞剑就像一只蜻蜓,飞回他的身前。
许天望低头,他看到了穿过自己肺叶的通透伤口,看到有鲜血和破碎的血肉正从这个穿透的窟窿中流淌出来。
通过这个窟窿,他看到了他身后的景象。
那移动铁墙一般的重铠骑军还在不急不缓的推进,身后那数十尊带着披风的金属天魔,已经都停了下来,站立在一片血肉残肢之中。
所有先前那些跟随着他们进入的黑甲云秦军士和所有江家的人都已经死去,唯有他的儿子,许箴言好好的站着,冷静的站在那一尊尊金属天魔之中,就连身上都没溅到一些鲜血。
“原来是你。”
许天望缓缓的转身,看着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始喘息。因为他的肺部已经被飞剑刺破,所以急剧的喘息,却依旧无法顺畅呼吸空气。
许箴言看着自己的父亲,深躬身行礼:“是父亲您教我的。”
许天望看着在金属天魔和血肉尸块之中就像是怪物一样的自己儿子,痛苦而沉重的喘息道:“我是为了许家。”
“我也是为了许家。”
许箴言冷漠的抬起了头,目光冰冷空洞的看着许天望:“正是因为有我,许家才会继续兴盛下去。”
许天望露出了一丝苦笑,缓缓的坐在了地上,“噗”的一声,他体内的剩余的魂力震碎了自己的内脏,混杂着鲜血从伤口中冲出。
许箴言看着自尽的许天望,脸上冷漠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就好像此刻面对着他死去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根本和自己无关的人。
张秋玄微蹙着眉头,轻轻的咳嗽了起来,咳得他用以捂住自己嘴的锦帕上全是一块块的血块。
看着出卖了自己父亲,又看着自己父亲的死去,依旧冷漠得像怪物一样的许箴言,他心中也是异常的不喜…事实上从许箴言开始到中州皇城中任职时开始,他和皇帝也一直不喜欢许家的这个儿子。
但至少许家的这个儿子对他们是有用的。
至少般若走廊里最终的这个结果,让此刻的张秋玄很满意。
六百余名浑身重甲的重铠骑军推进到了许箴言的身侧,开始清场,将被一尊尊金属天魔冲击得四分五裂的血肉碎块聚集一处,准备接下来的焚烧。
张秋玄丢掉了手中的锦帕,目光停留在了身后不远处,还未死去的李真石的身上,准备和这名贯穿了自己的一生老友告别。
然而就在这时,他霍然转身,望向重铠军的后方,望向般若走廊光线神秘迷离的深处。
地面上的沙石震荡,跳动了起来。
和黄沙荒漠接着的这一侧山崖,上方的黄沙也跳动了起来,就像是有无数人,在此刻用簸箕抖动黄沙,洒落下更多的黄沙下来。
接着,就连般若走廊两边的山崖崖壁,都开始震动起来。
和他一样,所有人都惊骇的看着般若走廊的深处。
一头异常庞大的身躯,从迷离的光线之中,走了出来,每一步落下,厚厚肉垫冲击大地,皆是无声,但却都能令整个大地猛烈的震颤。
这是一头浑身白色,身上绝大多数重要部位,就连长鼻上,都覆盖着厚厚金甲的巨象。
巨象背上,有金色莲台般的金属鞍座,鞍座上方坐着的骑者,手持着金色的巨杖,浑身也是穿戴着布满玄奥符文的铠甲。
更为令人窒息的是,并不只是有一头这样的庞然大物在迷离的光线之中走出。
在这一头巨象的后方,一头接着一头的巨象不停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这些巨象,充斥了整个般若走廊,也是形成了一道逼近而来的墙,但却是一道比起重铠军的铁流,高出了数倍的墙。
这是一副难以想象的画面。
每一头巨象上唯有一名骑者,这些骑者居高临下,在前行之间没有说任何的话,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但因为过分高大….不需说任何的话,也已经足够昭示着他们的强大。
“神象军!”
张秋玄的呼吸也彻底的停顿了,他的脸色,变得和自己的头发,眉毛一样雪白。
所有的战马,都发出了嘶鸣,重铠军开始陷入混乱,战马因为慌乱而自己冲撞在一起,发出无数打铁般的声音。
云秦的战马都是经过严苛的训练,即便是正对着竖起如林的重矛,在骑者的御使下,都会决然的冲撞上去,然而面对了这些比自己高大了数倍的白色巨象,这些战马自然的恐惧,却是连鞍上的骑者拼命控制都无用。
云秦军队,从来不怕强于自己的对手,然而此刻这支重铠军,却是想迎击神象军,都一时难以做到。
一声厉声呼喝从张秋玄的口中发出。
十余尊金属天魔面甲上的白色晶石眼瞳同时闪现出闪电般的厉光,身后的金属披风扬起,如同低空飞掠般开始急速的奔跑,迎向此刻迎面而来,充斥整个般若走廊,根本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的神象军。
这些白色巨象看上去步伐缓慢,但是每一步跨出,却相当于普通战马四五步的距离,实际前进的速度,十分恐怖。
……为首的一名身穿天魔重铠的修行者高高的跃了起来,直接跃到了白象的头顶,手中冷厉而缠绕着宝蓝色光芒的战刃,如电般朝着金甲白象头顶的金甲武士斩去。
这名身穿天魔重铠的修行者自然十分清楚神象军是唐藏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军队,云秦绝大多数的修行者,也只知道神象军强大,却没有和神象军交手过,然而这名修行者此刻面甲内面色却是极其冷冰和自信。
因为天魔重铠可以说是强大到了极点,江家那些修行者,都在极快的时间里,被他们像切菜一般轻易的切断。
他当然不相信单独一名神象军军士,能够和自己这样的存在匹敌。
而且他此刻冲击的,并不是最正面为首的那一名神象军军士。
最为首的,自然最有可能是神象军的将领,是战力最强的存在。
他冲击的是左侧一名神象军,在他看来,一名普通的神象军军士,才能体现出整支神象军到底是什么样的战力。
……宝蓝色战刃如电般斩落。
巨象上的神象军军士两条露在镂空金属面甲外的眉头微微扬起,不甘示弱的,这名神象军军士手中的巨大禅杖朝着这尊金属天魔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