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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技师 第568章 革新之始

“陛下,既然说到这儿了,臣也把一直在心里盘算的事情说一说吧。”李牧忽然叹了口气,满面的戚容,众人见他这样,都不免好奇,李牧这是又怎么了。

李牧长叹一声,道:“臣近些日子,夜里常常睡不着觉,为何睡不着呢?大体上有两个原因,其一者,臣琢磨着,总有一些刁民想害陛下,又赶上这次改制,必得有一些人啊……”他瞄了魏征一眼,悠悠道:“讲道理讲不过,愿赌不服输,存一些歪心眼,比方说仗着自己管理獬豸院,就想把新政的律法拖延拖延——”

魏征又不是傻子,李牧就差指名道姓了,他岂能忍住,瞪眼道:“李牧!你少阴阳怪气的编排老夫!”

李牧赶紧后退两步,叫道:“老魏,我可离你老远呢,这回可别再想往我身上扑,我都赔给你半年俸禄了,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你再讹我一回,我孩子生出来都没衣裳穿了!”

这话多气人,谁不知你李牧家财万贯,俸禄才几个钱,都不够你身上那件绸缎袍子的,这样说话,分明就是在揶揄人。

魏征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怒道:“谁要你的钱,下朝给你送回去!”

“你可拉倒吧,我可不想背上一个跟你沆瀣一气的罪名,我李牧是什么人,民间传言:逐鹿侯李牧者,天纵英才也!他来到这个世间,是带着使命的。四句概括之,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这等超凡绝世之人,岂能与你为伍啊!”

“你!”

李世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道:“住住嘴吧!你小子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啊!什么民间传言,哪儿的传言,这分明就是你自己编的!别废话,赶紧说正事,什么睡着睡不着的,朕没兴趣听!”

“好嘞!”李牧赶紧打住,清了下嗓子,道:“臣确实有惦记的事情,这个事情呢,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妨开诚布公。此番改革,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比方说地方上的大族等等,他们肯定不会服气,而且必然心存侥幸,想着‘天高皇帝远’,糊弄糊弄,朝廷也没法监督,一阵风似的也就过去了。”

李牧说话的时候,不少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起来,都是门阀背景的大臣,这话算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头,确实有这么想的人,而且不在少数。

“……但我李牧做事情,岂能留下这样的空子啊?”李牧的笑容逐渐缺德,眉毛挑了三挑,气得魏征等人脸色发靑:“为了确保新政可以实施,这段时间臣每天晚上睡不着觉——”

李世民气道:“你能不能别说睡不着觉了!”

“臣真的是睡不着啊。”李牧苦笑道:“真的还不让说啊?”

李世民也服气了,懒得纠正他了,道:“行,你说。”

“臣睡不着觉就琢磨,怎么能让这些小人的奸计不能得逞!臣琢磨来琢磨去,忽然就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绝妙之策。陛下,诸公,上眼看!”李牧的兴致来了,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这地图不是纸张,乃是羊皮,且是烙出来的痕迹,而不是墨汁画的,用上十年也不会坏。李牧之前画的地图,不少人都见到过,其精细的程度,远超以往所有的地图,基本上可以这样说,能用到地图的人,若得到李牧画的地图,都会当成至宝。

这个羊皮地图,如此精美,显然不是随便可示人的。而李牧把它带在身上,很明显,今天的事情,全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之前起哄的众人这才后知后觉魏征的眼色是什么意思,个个懊悔不迭,但此时懊悔也没办法了,大势已去,他们能做的就只是看李牧的表演了。

李牧把地图展开,是一份关中地图,他指着图上的圆点,道:“这些圆点,代表着此地的大族,而旁边的方框,则是最近的折冲府所在,大家看看,有什么感悟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李世民皱眉道:“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直接说!”

“臣的意思是这样,种地嘛,是个人就能种。而大唐刚灭突厥,没有大患,这个腹地的府兵,平时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就找点活干,垦田吧。没人承包的土地,多余出来的土地,还有因隋末大乱荒废的土地,有了贞观犁,不用牲畜也能开荒了。种出来的粮食,可以解决府兵的吃饭问题,多出来的呢,可以制成粮砖,留作军粮。多好?”

“当然,朝廷也不能让府兵白白干活,咱们可以这样,例如一个折冲府垦田千亩,这些地都不需要交赋税,土地所得,除了口粮之外,可以按公粮的价格卖给常平仓,所得的钱款,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不以官职大小,岂不美哉?若日后用于分派口粮田等,则由朝廷出钱补偿,又是一笔进项。”

“若是当地大族不服,暗中捣鬼,那就更妙了。府兵还种什么地呀,直接就猛虎出闸,就地消灭,这可都是军功啊,军功兑换成钱,兑换成军功田,属于自己,还不用交税,不舒服吗?”

众人一听,有些人脸都白了。李牧此计,真乃是绝户计。用府兵监视大族,若大族乱,则府兵可得军功,军功能换钱,还能换地,地还能父死子继,还不要税。这么多利好,府兵就算是本地儿郎,也一点用都没有啊。毕竟这种条件,族里也给不起,只有朝廷能给得起,只有李牧这个卑鄙无耻的才能想得出啊!

可以想象,若是某地大族暗中搞了一点小动作,即便不到造反的程度,当地的折冲府都有可能为了军功‘猛虎出闸’,更不要说真想造反的了。以大唐目前的军力,地方大族,哪个是折冲府的对手?

更加可怕的是,这样的安排,把府兵笼络得死死的,而且根本不用监督,为了利益,每一个府兵都会瞪大眼睛去监督。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朝廷都是既得利益者,稳赚不赔。

李世民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笑容也逐渐缺德,他忽然发现,他一直担忧的门阀大族在地方上影响力不可撼动这件事,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了。这个突破口就是地,民以食为天,食从哪儿出?从地出,控制了地,就控制了饭碗,门阀大族的影响力再大,也大不过百姓的饭碗去!

“妙极!妙极!”李世民忍不住拍手,哈哈大笑道:“此计大善,果真天纵奇才,天纵奇才!”

“都是陛下的教导。”李牧适时一记马屁拍上去,又看向了侯君集,道:“如此,侯大将军的困扰,也可解决了一半了,今年苦一点,累一点,明年吃不完的军粮,多出来的,或许还能卖一些,赚点小钱钱。”

侯君集虽然没怎么听明白,但他听懂了李牧的意思,就是今年累点,明年兵部就不缺钱了!这是好事儿啊,侯君集也跟着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他的手一边摸向了地图,就在他的手快要碰触到地图的时候,李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地图收了回去。侯君集没有得逞,只能悻悻地把手缩了回来。

“这只是一项安排而已,毕竟,兵的主要职责不是种地,所以臣还有另外两种安排。”李牧比了个‘耶’,扣回一个手指头,道:“头一个安排,是‘农场’制。所谓农场,是指,若一个地方耕地过多,而人少,种不过来,那么怎么办呢?就让百姓迁徙过去耕种,举一个简单的例子,陇右——”

长孙无忌的耳朵登时竖了起来,他一直都记得,李牧说会给好处,这不就来了?

“……陇右适合耕种的土地少,但是河朔两岸,适合耕种的土地很多,而且因为水患,死了不少的人,人力,畜力都要减少,大片的田地都要荒芜,这时候可以组织陇右无地的百姓,黄河两岸种地,他们过去开垦,朝廷会给予一定税赋的减免,让他们所得更多,不辜负背井离乡一场。”

又是一条绝户计!自古以来,百姓的迁徙就是大事,若是陇右的人大批迁徙过来,他们的势力范围也就过来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人家来了,合法占了地,还会走吗?

李牧不管众人如何感想,继续说道:“再就是,民间垦田,朝廷也是支持的。当然,有一定的要求,不能弄虚作假,把原有的田当成是垦田,垦田嘛,得原来不是耕地,开垦出来的耕地。对于这样从无到有的耕地,朝廷可以免收赋税。但是为免奸诈小人占朝廷的便宜,也要进行一定的限制,例如,想要去垦田,得是自己的口粮田加上租田都满额之后,不想承包土地,才可以去垦田。而且垦田要收一半的公粮,死后归公。”

听到这儿,有人在心里计算开了,若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其实垦田并没有太大的利好。因为首先每个人十亩口粮田,然后四十亩租田,这些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他种了。再多的,费劲去开垦,死后还要归公,而且一半的产量要交公粮,想想没多大意思。

但在场众人毕竟不是百姓,他们也能想明白李牧此举的用意,他就是要限制垦田,否则大家都去垦田了,朝廷找谁收税呢?至于公粮要五成,则是为了常平仓考虑,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不难分析出来。

事情说道这儿,已经进入了尾声,李牧策划如此周密,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反对派’就算想反对,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

就在众人以为今天朝议就要结束的时候,又一个出其不意的人站了出来。此人,竟然是李牧的继父,民部尚书唐俭。

唐俭站出朝班,先向李世民行礼,然后看向李牧,问道:“李牧,老夫一直有一个担忧,还请解惑。我朝依循前朝制度,均田制,租庸调制,府兵制,乃是环环相扣,息息相关的。有田则有租,有家则有调,有身则有庸。你改革了均田制,赋税按你说的也算可收,但这调和庸,人头税等,又怎么说?”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了李牧,李牧笑了笑,道:“您误会了,我之前所说的,所谓一成,两成等,准确地说其实都是‘调’而非‘租’。”

众皆哗然,纷纷都要开口,‘调’收那么多,还要额外的租,这还让百姓活么?

“诸公先不忙怒,听我说完,再怒不迟。”李牧安抚了一下,解释道:“众所周知,租是田租,庸乃力役,调则是随乡土所产,绢,麻,布等不一,十分的繁琐。除此之外,还有人头税。而新政则简单很多,所谓一成或两成,我已经说过,各地种植作物不同,产出什么,缴什么。这本身就等同于‘调’,而人头税,则跟原有的‘租’合并在了一起,摊丁入亩,即每一块土地,摊派了现有的一份人头税,往后再滋生人口,则不再加税。也就是说,人头税和地租,合并成了新的‘地租’,人头税就没有了,新生人口也不需要再交人头税,而随着垦田越来越多,每一亩地的税赋也会越来越少,给百姓的压力也越来越轻。”

“说完了租、调、和人头税,再回过头来说一说‘庸’,朝廷原规定,每丁每年需服徭役二十天,闰年加二日,是为正役,若不需要其服役,则每丁可按每天交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的标准,交足二十天的数额以代役,这称做庸。”

“但这个规矩,我觉得十分的不妥。因为这对‘穷人’来说,十分的不公平。朝廷的徭役,每个人都有一样的义务,但现有的制度下,富人只需要出很少的代价,就把这份义务,摊派到了交不起‘庸’的穷人身上,让他们干了更多的活,十分不妥。”

“所以,我准备了新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