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麦子戏社 麦子戏社 第101节

“你真是个好人,你们两,都是很好的人。”

“你也是。”

“不。”邬长筠望向夜幕中的卷云月晕,“我不好,我是个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玩弄别人感情的人。”

“你指的是,杜先生。”

她默认了。

“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

李香庭看向她:“我一直觉得你心里有事,总把自己封闭着,独自待在一个圈里久了,会很折磨,走出来试试,或许你就看清自己的心意了。”

邬长筠沉默片刻,抬手捋了把头发:“不说这个了,喝酒。”

李香庭与她碰壶。

“听说查封我家的那位军人是杜先生的朋友,能不能请他求个情,在行刑前,让狱警照顾照顾我爸爸,他身体不好,脾气又臭,肯定会得罪人。”李香庭苦笑,“再坏,也还是我父亲,我希望最后的时光,他能少受点罪。”

邬长筠想起李仁玉那丧心病狂的嘴脸、邬山月的死相和幼年所受的种种苦痛,心里难得的一丝柔软和温暖瞬间又被凶气侵蚀,但还是为他留了点余温:“我替你问问。”

“谢谢了。”

……

邬长筠在李香庭前离开了沪江,剧组在去香港之前,要在广州拍摄一周。

上午七点半的火车,从西站出发。

杜召在封城,连夜往回赶,前天分别时说好了要送邬长筠上火车。

可临开车,人都没有出现。

邬长筠一直等在车外,直到胡桃第二次催促她:“长筠,快上来,要发车了。”

她最后往进口望一眼,没有她等的人。

火车往南缓慢行驶。

邬长筠坐的一等车厢,每个隔间有两张床,一张桌,宽大敞亮,她正靠着车窗翻剧本,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对面的胡桃指着外面叫道:“快看。”

邬长筠透过窗往外看,一辆黑色小汽车正追着火车跑,她心里一颤,隐约觉得那里面坐的人,正是杜召。

忽然,副驾驶的门打开,身着暗色风衣的男人直接跳了上来,双手扒住栏杆,跳到两节车厢交接处。

果然是他。

邬长筠立马撂了剧本,匆匆出去,往他上的那节车厢去。

列车员追着杜召跑,他越过走廊的路人,冲到邬长筠身边,握住她的手腕往前跑。

胡桃站在门口,见两人过来,赶紧朝招手:“快!”

杜召拉着她进去,胡桃立到门外:“我给你们守着。”说完,将门一拉,靠在门上补妆。

邬长筠刚要开口,一个吻封了上来。

她没有挣扎,攥住他腰侧的衣服回应着。

杜召将人按到床上。

邬长筠轻轻推他:“别。”

杜召松口,笑着亲了下她的眼睛:“来晚了,没生气吧?”

“以后别做这些危险的事,没抓稳掉下去怎么办?”

“摔一跤呗,大不了断个胳膊,疼两天。”

邬长筠忍住笑:“那你跳下去吧。”

“陪你会,下一站我再下车。”杜召手伸进口袋拽出一袋糖,放在她头侧,“路上无聊吃。”

“兴师动众的,就为了送几颗糖啊。”

“还有这个。”他又吻了下来,缠绵一会,松开人道:“一天吃一颗,防止把我忘了。”

“那就……勉为其难收下。”

杜召起身,将她搂坐起来:“好了,我准备跳车了。”

“不是等停靠?”

“回去还有事。”杜召想刮她鼻子,“舍不得?”

邬长筠躲开:“跳吧。”

“好。”

杜召拉开车窗,直接跳了下去。

邬长筠还以为他只是在逗弄自己,没想到真跳了车,她赶紧趴到窗上,探出身看他。

杜召在草地上滚了圈,站起来,朝她招手:“等你回来。”

身影逐渐远去,她不禁笑了起来,等彻底看不到人,才坐回来,拿起一颗糖剥开,放入口中。

冰冰凉凉的,将遥远的旅程润得甘甜。

……

走前一天,李香庭同好友们喝酒告别,没让他们来送。

送别的,就只有戚凤阳一个。

她带了个小盒子给李香庭,里面装着亲手做的雪花酥。

预想的好多话,临别这一刻,却一句也记不起来。

李香庭最后给了她个笔记本:“昨天夜里睡不着,给你写了些书单,小说、画册、科普图书都有,是我看过觉得比较有意思的,每一本下面注明了大致内容,你挑感兴趣的看,今天早上跟孟宜棣打了招呼,你想看书,随时可以过去,找不到的书,他也会帮忙找。”

戚凤阳接下本子,鼻子一酸,低下头,假意翻看笔记:“好,我一定好好看。”

李香庭看她慌乱地翻着:“拿倒了。”

戚凤阳这才反应过来,将笔记正过来。

“不早了,我该上车了。”

戚凤阳心情缓了些,再次抬脸看他:“能不能带我一起?我还可以给你做助理。”

李香庭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更希望你能成为一位伟大的画家,超越我,超越你自己。”

“永远不要追随任何一个人。”

“阿阳,我相信我的眼光。”

……

从沪江到寂州,整整五天的车程,转了三趟车,才到达寂州大学。

美术系三十六位学生,只有两位老师,一位教国画,本地人,另一位教油画,从杭州艺专过来的教授,快五十岁,已经在这里待了半年,李香庭就是来接他班的,等交代好这里的教学事宜,老教授便会离开。

因为地理位置加上环境原因,这座城市萧条极了,没有高楼,没有多样的店铺,只有破旧的小道和古朴的矮房。

学校亦是,大门口是一块生锈的铁门和一位年迈的保安,路面好几个大坑,路两边枯黄的野草随干燥的风疯摇。到处是脱落的墙皮,桌椅、黑板也是残破的。

李香庭被主任带进学校宿舍,一人间,还有个小厨房,虽然破,但看得出家具都是新换的,连被子床单都铺好了。

全体人对新来的老师都极为尊敬,晚上,还举办了一场欢迎会。

学生们对新来的老师难免有新鲜和畏惧感,即便他很年轻,也随和。

第一节课,李香庭没有教画画,而是同他们谈天说地,讲讲遥远的海,和海那边的国家、人们,不同的文化、生活方式、学习习惯和绘画思想等。

大家很喜欢这位与众不同的新老师。

学生虽不多,但师资紧张,李香庭的排课量比从前翻了两倍。虽然累,但他乐在其中,没有什么比看着学生们一点一点成长更令人高兴的事。

……

不知不觉,过去两月。

戚凤阳坐上了去法国的轮船。

这是她除了被拐卖和买卖以外,第一次出远门,还是漂洋过海,要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里度过一个多月。

一切都是新鲜的。

湿咸的风、白花花的浪、漫天璀璨的星辰、还有船舱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餐厅里的食物、音乐、餐盘……

傍晚,她穿着新买的白裙子,站在船边看灿烂的黄昏。

海中游来一群海豚,她站到栏杆上,激动地往下看,她从未见过这么可爱的生灵。

海豚跟着轮船游曳,忽然有一只高高地越出海面,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这些深海中的精灵在与自己对话。

她追着它们在甲板上奔跑。

一个法国金发男人见她提着裙摆跑过去,摘下帽子,打了声招呼:“你真漂亮,女士,慢点跑,小心别摔倒。”

戚凤阳回头看他,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用法语回应他:“谢谢。”

“能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抱歉,我要先追它们。”语落,她更快地跑开。

洁白的裙子在海风中飘逸。

她就像一只轻薄又坚毅的蝴蝶,扇动曾经破碎不堪的双翅,往热爱的天地自由地飞舞。

……

第60章

近日,朔风凛冽,十一月的沪江已寒气逼人。

十三点四十八分,邬长筠随剧组乘火车抵达沪江西站。